连片古村续文脉 一湖烟波载乡愁（走进传统村落）

图①：太湖畔的东村。

图②：村民行走在东村栖贤巷。

图①②均为金庭镇政府提供

陆巷古村解元牌楼。

陈葆华摄

烟波浩渺的太湖之中，靠近古城苏州有两座岛屿，分别名叫东山、西山。岛上多古村，大多初建于南宋，村内多古宅、古巷、古道、古井、古树……一缕文脉伴随悠久的历史传承至今。在已公布的6批国家级传统村落名录中，东西山就有13个村落入选，呈集中连片之势。2022年，东西山所在的苏州市吴中区入选国家传统村落集中连片保护利用示范区，这些传统村落的保护利用接续向好。
古宅、古巷、古树
留住传统之美
粉墙黛瓦、小桥流水、街巷深深、古树掩映……走在太湖传统村落古朴的石板路上，总让人恍惚，若不是迎面而来衣着时新的游人，当真不知今夕何夕。
“试问最幽处，号为明月湾。”明月湾，这座西山岛上紧傍太湖的古村落，因唐代诗人皮日休的诗句而闻名。村名有诗情，村口见画意，立于明月湾村头，眼前情景朗然入画：临水一株高大的古樟树，枝叶参天，枝干遒劲，浓荫覆地一亩有余，树龄已1200多年；古樟下一湾清溪，溪上一座古朴的明月桥，桥下水草青青、游鱼来去；溪边几栋小楼，原石的房基苔痕青青，临水的长窗打开，杏黄色的店招在风中轻轻飘动……
踏着黄石铺就的石板街走进村，沿街多有古宅，一路可见高高的覆水墙、砖雕的门楼、厚重古朴的赭褐色木门……顺势拐进一间宅子，大门不大，门厅更小，折向里走却别有洞天：厅堂精致，砖雕精美，天井精巧，庭院古树浓绿、青藤蔓延、湖石玲珑，无论是当年的高门大户或是小康人家，都可见其家境的殷实、文化的自得。古宅是温馨的，而祠堂则气氛庄重，明月湾有吴、黄、秦、邓四大姓氏聚族而居，每姓都建有祠堂，其中秦氏宗祠早年还曾是村小学所在地。如今几家祠堂作为公共文化设施，已主要用作村史和专题文化展陈了。
探向村落深处，街巷深窄，市声渐远，可清晰听到脚踏在石板路上的“咯噔”声，头顶也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同行的金庭镇文体中心主任邹永明介绍，这条石板街是清乾隆年间铺就，下面是全村排水的暗渠，每到雨季，水流平缓时可听到脚下叮咚作响，暴雨时则一片轰鸣了。
明月湾的古意，还体现在那淳厚的民风。我们在小巷行走，不时有人向邹永明致意问好，邹永明曾在金庭镇中学当过10多年教师，可见村中尊师之风浓厚。
邹永明介绍，明月湾的传统之美，得益于当地始于2003年的古村落保护行动。那一年，金庭镇编制了明月湾古村落保护规划，将村内外古建筑、古巷、古树名木等纳入保护范围，并持续投入数千万元进行系统保护，仅修复的古建筑就有10余处，古村落迎来新生。
随后，金庭镇陆续完成了全镇8个国家级传统村落和1个省级传统村落的保护规划编制工作，按照保护规划和苏州市古村落保护条例，这些传统村落内房屋的建设及维修在风貌、高度、面积等方面都需经过严格审批，而古建筑更是从维修方案到具体施工都有着严格的审批和监管程序。在传统村落集中连片保护利用示范区建设中，吴中区实施了“拯救老屋”项目，对50处古建筑进行修缮或列入计划，总投资超1亿元。
景区、民宿、特产
注入时代新质
2005年，位于东山岛的陆巷古村在吴中区一众传统村落中率先作为景区开发，至今已20年。
走过陆巷古老的青石街，沿街小店前摆满了碧螺春茶叶、洞庭红橘、枇杷膏等本地特产，耳畔响着吴侬软语“枇杷膏”的声声叫卖，小吃店的饭菜香也在空气中弥漫……向前走，穿过明代王鏊解元、会元、探花三座牌楼，折进一条青砖铺砌的小巷，有着五进院落、两座花园、雕梁画栋的惠和堂就藏在深处。
以惠和堂为代表，东山镇政府多年来发挥国有资本和社会资本的各自优势，陆续修缮了6座古宅并对外开放，由此构成了陆巷景区的主体。在陆巷，古宅多建筑精美，并配建或大或小的园林景观，颇具苏式私家庭院的传统之美；民居则多明窗净院的农家小楼，几乎清一色的粉墙黛瓦，兼具传统风貌及现代居家的实用之美。
陆巷古村，如今也完好保存着一街六巷的传统村落格局，街是贯穿全村的紫石街，巷是斑驳粉墙相夹的青砖老巷。街头巷尾有游客手捧相机记录乡愁：脚下是暗渠明沟的古老排水系统，头顶是粉墙黛瓦间一线湛蓝的天空，一树树浓绿的枇杷枝条越过高墙斜插蓝天。
东山镇旅游开发公司总经理王艺群介绍，陆巷景区的门票年收入约500万元，景区内60多家民宿、农家乐的收入还要高得多，“算经济大账，景区开发最受益的是陆巷村民，各家的茶叶、枇杷、杨梅都不愁销路，自制的枇杷膏也是卖出一批又一批。”
明月湾作为景区开放是在2006年，如今每年游客量80多万人次，门票收入能有500万元左右，村子内外的民宿农家乐也开办有50多家，沿太湖一线的民宿更是争相打出“湖景房”的特色招牌，看来生意颇为红火。邹永明介绍，这里民宿农家乐，最高年收入能有数百万元，“我有几个学生原来在外务工经商，这几年陆续回村开民宿了。”邹永明认为，这些年民宿的发展，不仅让景区的业态更新、更时尚，也让村子增添了更多青春活力。
“适度开发之后，有了资金积累，古建筑的保护条件就更好，古村也会有更好的发展，所以说，开发，是为了更好地保护！”王艺群说。
宜居、宜业、宜游
守住村落之根
东西山13个国家级传统村落，除了明月湾、陆巷开发为景区，多数还保持着古朴的传统风貌，这里更多是村民生活生产的家园。
夕阳西下，我们走进西山岛的东村，村口几株高大的老银杏树前，几位老人推销着从自家果树上采摘的洞庭红橘。沿着石板路向前走，是一处高大的省级文保单位——徐氏宗祠，这两年整修后正在做当地碑刻的展览。再向前，是已显破旧的徐氏宅第敬修堂，其产权属于几户人家共有，年逾70的徐家阿姨正坐在门口向游人热情推介，“这是好几进的老宅子，进去看看吧，门票10块钱。”
站在建于明代的栖贤巷门前，东村的古今对比竟是如此强烈：一侧是历史痕迹明显的古宅，一侧是干净敞亮的农家小院，残阳斜照门前的枇杷树，有老人在树下静静整理着碧绿的蔬菜……
附近后埠村的建筑明显以新房居多，但也大都是粉墙黛瓦的传统建筑风格。走进后埠，一样深窄的石板路，一样暗渠明沟的排水系统，一样房前屋后浓绿的枇杷树，透着江南传统村落特有的韵致。
村落，是农民世代生活生产的栖息之地。因此，对传统村落的保护，应当建立在保障原住村民宜居宜业的基础之上。近两年，金庭镇对8个国家级传统村落进行宜居改造100多处，包括老房装修、旧房维修、危房翻建，以及道路、自来水、污水、停车场等设施的建设，改善了传统村落内居民的宜居环境。据统计，在集中连片保护利用示范区建设中，吴中区15个国家级传统村落全部完成了污水治理，33个各级传统村落的内部道路也完成了提档升级。
这些传统村落的产业优势依然在特色农业，包括碧螺春茶叶和枇杷、杨梅等水果。村民们在村庄和茶园果园间忙碌着他们的生产生活。吴中区借力示范区建设，开展“产村融合发展”行动，推动茶叶和枇杷、杨梅连片种植，全区茶叶种植达4.4万余亩，枇杷种植近4.8万亩。
传统村落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关注太湖古村落的专业人士认为，传统村落的保护利用还是要算大账：一是时间的大账，不急于做急功近利的商业开发，而是先从保护村落传统风貌、保障村民宜居宜业的长远之计做起；二是空间的大账，不急于单个村落的精品打造，而是通过培育传统村落各自的特色文化、特色产业，使其成为开放式大景区的有机组成部分。
或许，这种着眼形成传统村落风貌区域规模效应，致力于开放式大景区的保护利用定位，正是传统村落集中连片保护利用的价值所在、方向所在。（记者 申 琳）
《人民日报》（2025年03月12日1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