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员也能成为流量密码？

　　

对于流量就是生命线的博主们而言，无论是美好还是痛苦，界定的标准似乎只有能否博人眼球。

文｜温文
编｜文斌
2017年，贾行家在一席有过一场主题为《纸工厂》的演讲，讲述的是他所在的城市哈尔滨在90年代因为国企改制，一群工人被迫下岗，在被时代抛弃后，这群人的生活最终走向支离破碎。平抑的讲述，释放着令人震撼的狼藉血泪。
在讲演的最后，他说到：每到了转折的时代，总会有一群失落者。
一语成谶。如今，越来越多的人感觉到，我们又来到了这样的转折面前：
近日，爱奇艺浩浩荡荡的裁员潮吸引了社会各界的注意，据报道，此次裁员的比例将在20%-40%之间，堪称其史上最大规模裁员。今年8月，腾讯微视被报道裁员，比例高达70%。
除了视频之外，社区团购的裁员动作从年初延伸至年尾，至于房产和教育赛道，更几乎以灭顶的态势结束了从业人员的职场道路。
好未来、新东方、高途等裁员均涉及万人规模，字节的商业化团队及大力教育，也经历了从高调扩张到被调整的命运。

裁员的风声鹤唳，让每一个身在其中的人都四面楚歌。
与此同时，被流量裹挟的博主们迅速捕捉到这一波浪潮中的热词，有人已经开始在短视频平台上做起了情绪生意。
在抖音平台上，关于裁员的话题已经达到了3.5亿的播放量，小红书上裁员的话题已经到达了1W+，当你点进去博主的个人主页，几乎会毫无例外的发现，裁员的相关内容会成为他们的流量高地。
裁员，正在成为某些博主新的流量密码。
晒工牌，从装逼到卖惨？

有的人上着班，但他的职业前景已经到头了，而有的人下了岗，却只是找个噱头继续割韭菜。
本周小红书知识类视频热榜的第六名，是一个ID为李李酱的姑娘。她的主题是：我被裁员了。视频中她口述了自己和身边的朋友被裁员的经历，点进她的主页发现，她只发布了这一条视频，发布日期是11月30日。但目前这条视频的讨论值已经达到34.4万，点赞数超过了5000，该博主凭借这条视频收获了接近1000个粉丝量，并且在热榜单上，这条视频被印上收藏飙升的tag.
粉丝根据李李酱对于工作的描述，推测出她在字节跳动上班，李李酱似乎默认了这个答案，在这条评论下点了赞。
颇是唏嘘。
半年前，小红书还是一副“人手字节工牌”的盛况。彼时的字节工牌，身负“宇宙工牌”的title，成为一个社会现象被社畜们拿来津津乐道的讨论：
“拿着字节工牌可以随意出入五角大楼”“丈母娘看到字节工牌立马倒贴彩礼”“字节工牌可以在ATM机上取出现金”.....这一切的原因，最终还是要回归到“大厂光环”。
在一些年轻人看来，大厂工牌隐藏的社会信息才是他们趋之若鹜的重点。它昭示着工作收入、社会地位以及职业发展前景。

“大厂工牌香过驴牌，大厂工牌秒杀潮牌”，工牌所代表的光明未来碰上“分享美好生活”的小红书，便有了走红的现实土壤，这其中，字节作为近几年发展最为迅猛的“互联网新贵”，本身就具有顶流资质，再加上字节工牌可以自主选择喜欢的生活照，大厂+美照，小红书成为了字节工牌的秀场。
以“工牌”为关键字的搜索，出现的前10篇笔记中有6篇来自于字节跳动。“10万字节人，1万在小红书”的调侃，更是说明了字节在小红书上的火热。
甚至在遭遇裁员浪潮，大厂集体过冬的现状中，小红书上关于大厂裁员的笔记出现最多的依然是字节的工牌。
即使是裁员，大厂也拥有流量光环。
只不过，前半年刚热热闹闹的戴上工牌，后半年就落寞的摘下了工牌，时代的变化之快，总是让人猝不及防。
李李酱不是个例，博主罗陆阳在笔记中坦露，她曾经靠“大专生如何挤进字节跳动”收获了第一波流量，但没想到第二波流量竟然是她被字节裁员。
关于裁员主题的讨论仍在高涨。继续向下翻动，关于裁员的个人vlog比比皆是，这个群体在发出的笔记中，甚至不需要详细的介绍，各行各业几乎只要带有裁员二字，都能收获可观的数据，如果有心点开他们的个人主页，会发现他们与李李酱一样，裁员类的视频成为个人主业中的流量高地。
时间线拉长一些，往年同时期，正是各大厂比拼年终奖孰高孰更高的时候，而今年，脉脉上一封2021年裁员公司名单和人数汇总为互联网这动荡的一年画上了悲情的句点。
一个不可否认的现实是：在流量见顶的大环境下，持续优化，加快内部资源整合的动作已经互联网大厂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人人自危的情绪开始在社交平台蔓延。
反应快的博主显然已经捕捉到这样的情绪，他们自然要在“共情”的创作上为自己拉拢一波流量。
博主“姜莎莎rr”的一条裁员视频收获了超3600个点赞，而在她一条小红书运营诀窍中的第一条写下：35岁被裁员，天降流量密码。被裁员的经历显然成为她走向达人之路的开门红，而她其他的笔记内容，已经开始教授面试技巧割韭菜了。
在裁员这个飞来横祸面前，这群人一边声泪俱下的描述自己被斩断的奋斗道路，收获着关注，转手就将这波流量变现，卖卖课带带货。
显然，一个不错的裁员故事成为了新的流量密码。
佛媛之后，又有“裁媛”

秃鹫向腐而生，互联网逐流量而居。
当失落者的情绪被功利的利用，痛苦的遭遇似乎也有了荒诞的戏份。对于流量就是生命线的博主们而言，无论是美好还是痛苦，界定的标准似乎只有能否博人眼球。
就以前文提到网络上随处可见的字节工牌为例，早在上一轮字节工牌因为人人艳羡而出圈时，就有网友扒出网上“伪造大厂工牌”的产业链。当时也有字节员工曾根据小红书晒出的工牌“顺着网线扒底”，结果发现查无此人。
我们也在某宝上搜索工牌，随意找了一家店询问是否能够定制大厂工牌，客服几乎毫不犹豫的回应“可以”。
我们直言按照字节的标准定制，印有logo的带子、同款卡套，10个工牌，客服给的报价是136元。一个制作字节同款工牌的卖家曾向媒体透露：大部分人买来都是为了“装逼”，少部分人是为了牟利。

同理，在“制假”成本如此低廉的情况下，如今这群经历被裁员的博主中，有几人是真的，有几人又是以此为噱我们无从查证，但当故事模板趋向相似时，事情的走向便有迹可循。
首先，这是一群背景非常优秀的群体。在她们的叙述语境中，被裁之前的工作经历几乎都曾光鲜亮丽，或供职于多个大厂——上市公司、国企或外企，还有一些旅外的工作资历，这些职业背景都高于普通人的平均水平，用户甚至很难在其中找到一些履历普通的。
其次，在追及被辞退的原因时，几乎都是行业变化，亦或是公司结构调整。比如正在经历裁员潮中的字节和爱奇艺，这种公司内部结构调整就是很好的背锅理由，总之，自身能力绝不是被辞退的主要原因。
这倒是很符合小红书的用户基调——美丽智慧又上进。而换一种角度，即使被裁员也要坚持打造一个坚强上进的人设，是不是也是为了开启一个新的故事？毕竟如果自身能力存在很大缺陷，之后又该如何去传授别人职场技巧，亦或是教导用户如何提高英语成绩。
而这群人对待裁员的态度，大多呈现出很包容的心态，有的甚至还表达出了对前东家的感谢之意。
不过，当更新的内容最后都趋于同一品类后，是单纯的分享生活还是别有动机，目的就变得清晰起来。比如小红书博主“英语菲菲有逻辑”：
在她的主页中，被置顶的笔记是在记录自己被失业被裁员的日子，这条笔记于11月19日发出，距今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但这条笔记的点赞数超过了2800个赞，对比其他个位数、两位数点赞的视频，爆款内容的特点已经十分明显。
仅仅半个月的时间，这两条视频为她积累了1540个粉丝，而她主页中的其他视频，全是英语高分技巧，其动机似乎已经清晰起来。

而小红书对于批量制造这样的博主，可谓是驾轻就熟。
此前，花儿街参考曾写过一篇《小红书终成媛宇宙》，意在指明，自2020年出现的上海名媛原是”拼单媛“后，小红书随后又陆续出现了现象级的雪媛、校媛、佛媛宇宙、支教媛，病媛.....如今当裁员成为名媛们趋之若鹜的话题后，也许又会诞生出一种新的媛宇宙——裁媛。
只是一直以来，外界对于小红书所提炼出来的关键词离不开“炫富”，相比于之前对于精致多金生活的描绘，裁员所反映出来的状态似乎是它的另一面，小红书何以走向惯性的背面？
今年4月，小红书曾发布《社区公约》，提出”真诚分享“的社区价值观。
而真诚，从不是单一的美好。阳光后的阴影往往更能刻画出生活的真实，往往“不幸”更能引起人们的共情。
事实上，如今在抖音上迅速窜红的“张同学”，他的走红原因恰如网友所说：被真诚糊了一脸。他展现出来农村生活，是小红书上不会呈现，却又最缺失的气质——共情。而裁员之所以能在小红书上走红，恰也是因为个体的情绪感染到围观者，并同时引起了他们的情绪反应。
对于被裁者，恰如贾行家总结的那样：
时代和人群永远朝向新的宾客发出新的颂扬，新的失落者会在输光了一切以后走向被人遗忘的路程，这些人在当年相信自己完全配得上也守得住这些，就像今天在大城市的精英阶层一样，他们相信自己有资本，有智慧，有能量，认为任何失败者不是愚蠢的就是懒惰的，然而这种想法在时代的转折面前，注定会有人被撞的粉碎。只是不知道，这次的失落者又会是谁。
对于小红书们而言，这些流量才是应该被珍视而不是被滥用的情绪，毕竟——
自古套路留不住，唯有深情得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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