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厨师眼中的菲律宾民族英雄黎刹

作者：John L. Silva

编者按：今年是菲律宾共和国独立118年，菲龙网特地翻译有关菲律宾民族英雄何塞•黎刹博士鲜为人知的事迹，以飨读者。这篇文章是根据一百年前的一本西班牙文杂志刊登的专访写的，文中访问了黎刹居住香港期间所雇用的广东厨师“阿成”，从他的口中，读者可以看到一个快乐、有血性及热情的黎刹博士。

黎刹博士雇用的广东厨师阿成。

奥智牙斯（Ortigas）图书馆最近收购的是一百年前1913年7月7日出版的《菲律宾文艺复兴》（Renacimiento Filipino）第十三周年期刊。
《文艺复兴》一份民族主义的周刊杂志，有着包含了崇高的文学话语、反美国政府卡通、穿着来自世界各地民族服装的选美皇后以及一些休闲阅读文章的西班牙和菲律宾部分。它在1914年被当时的美国内政部长伍斯特（Dean Worcester）起诉其诽谤后，就破产并且关闭了。
维森特•索托（Vicente Sotto）是一名有强烈民族主义的宿务作家。他对这一期的贡献是对香港的一名中国厨师做了采访。索托是在英国殖民地，出版了一份很受欢迎的半月刊，称之为《菲律宾共和国》（Philippine Republic）。单是这一标题就被马尼拉的美国殖民当局视为煽动性。他们要求香港当局将其关闭，并引渡索托回马尼拉。但是，香港的英国法院拒绝将他送回去，即使在经过了三个请求之后。
索托究竟可以从一个厨师口中提取到什么样反美国的诽谤呢？嗯，这个厨师，名为阿成（Asing），并不只是任何厨师。他是被从1891年到1892年流亡到香港的眼科医生何塞•黎刹（Jose Rizal）博士和其家人雇用的厨师。
记者索托知道这个采访是一个独家新闻，因为“菲律宾人难道不会有兴趣读一些有关国父的尚未发表过的事实吗？”
采访是在《菲律宾共和国》杂志办公室内进行的，最先是由阿成说明了自己的年龄（46岁），他从哪里来的（广东）并确认说自己是黎刹一家人的厨师。他开始到他们家的时候是20岁，并以一个月5披索工资（包伙食），工作了一年多。
急于倾诉自己的阿成立即转入了有关黎刹的话题，强调说他是一个多么好的人，从来没有打他或骂他。他也称怀念黎刹的家人，其中包括了他的父母、三个姐姐和一个哥哥。
他回忆起了住在太平山沿着山顶中途，列拿士地台（Rednaxela）2号的那一家人（，Rednaxela是Alexander的反写）。阿成不得不每天早上起来爬着山坡上的公共楼梯或者乘坐一辆马车上去。
他吹嘘着他雇主作为一名眼科医生的成功实践，在山下的德己立街（D’Aguilar）拥有一个诊所，距离皇后大道（Queen’s Road）只有一个街区之遥。他说：“我的雇主是一个著名的眼科医生，殖民地中很多来自各族的人都会去找他。”
在几年之后，黎刹的名声将跟随他到拉毕丹（Dapitan），他被流放那里。一名将要失去视力的美国人乔治•陶福尔（George Taufer）在香港的时候，被告知要找黎刹医生看病。带着他的侄女约瑟芬•布拉肯（Josephine Bracken），他们一起去到了棉兰佬岛。这个到访是幸运的，因为约瑟芬后来和黎刹医生坠入爱河，并住到了一起。

黎刹（右）与西斯托•洛佩兹。

黎刹当初在露台上租的房子和他办公室所在的，位于德己立街的大楼，现在已经被拆除了，但是却通过历史标记而被人们记住。
阿成的唯一责任就是烹饪，因为黎刹的两个姐姐已经分别负责家务事。有一次，他们甲南描（Calamba）家中的一个仆人被送往香港帮忙。常到黎刹家中的客人包括西斯托•洛佩兹（Sixto Lopez）、何塞•巴萨（Jose Ma. Basa）、洛伦佐•马克斯（Dr. Lorenzo Marquez）医生以及坤哈（Mr. Cunha）先生和阿基诺（Mr. Aquino）先生。
西斯托•洛佩兹是一个来自八打雁省（Batangas）Balayan的富人，也是黎刹一个非常亲密的朋友，曾经资助黎刹的小说并且时常给予私人贷款。他是到访黎刹家最频繁的客人。
何塞•巴萨比黎刹还要年长一代，是其中一个最早被西班牙人流放的人，因为他被指控在1872年支持甲美地（Cavite）叛乱。他是一个富商，曾写过反修士文章，也很钦佩黎刹。他曾借给黎刹资金，包括他从欧洲到香港的船票。巴萨收到了黎刹两本小说的第一个版本。和其他宣传品一起，他曾把这两本书走私到菲律宾。他说服黎刹在香港多待一段时间，而不是马上回菲律宾。

黎刹博士在香港行医时所使用的名片。

洛伦佐•马奎斯医生（Dr. Lorenzo Marquez）是葡萄牙人，也是维多利亚监狱（Victoria Prison）的医生。他们可能见过，因为他们是邻居，而马克斯医生把他所有眼部有问题的患者都送到了黎刹那里。
当索托问说黎刹喜欢什么样的菜时，阿成回答说，黎刹并不挑食，不管端上什么菜，他都会吃。当被进一步问及黎刹是否喜欢面包或Morisqueta（源自墨西哥的一种米饭）时，阿成再一次回答说，他的雇主会吃各种东西，而面包和米饭(“pan y arroz”)都曾经被端上餐桌过。
阿成对于自己的厨艺很是谦逊。黎刹一家人都会买被送到殖民地的菲律宾食材，而阿成可能也学会了煮菲律宾菜。作为广东人，他可能煮过他家乡深受喜爱的菜肴，像糖醋排骨、椒盐排骨、蚝油西兰花以及烤排骨。对于阿成的厨艺有一个线索：黎刹曾经写信给一个朋友时提到自己的父亲在香港过得很开心，而且还增重了！
黎刹没喝酒，而是喝了很多的水。他在那个殖民地的清醒，似乎和他早前在巴黎和马德里与朋友一起，周围桌子上散落这许多酒瓶的照片，显得有些失常。
在香港，阿成回忆他是一个更认真的人。黎刹非常繁忙，下午也不曾午休。在家的时候，他总是拿着一本书或者报纸。他不断地在写字。
黎刹的确是一个大忙人，他在香港的八个月中，他已经开始着手写作，但是并没有完成《贪婪的统治》（El Filibusterismo）的续集、为他的新组织菲律宾协会（La Liga Filipina）写了规章，为他的家乡甲南描写了当地历史，为沙巴的一个菲律宾移民据点起草了一份很长的建议，撰写了论文和演说，包括题为“可怜的修道士”（Pobres Frailes），痛批多明尼加（Dominic）传教士的讽刺作品，也为《香港电讯报》（Hong Kong Telegraph）贡献了更多的反修士文章。他与在欧洲和马尼拉的朋友之间，也有不变的对应关系。阿成并没有夸大他的言论，他说从未遇过一个像黎刹这样非凡的男子。
当他的家人和另外超过300个住在甲南描的家庭在前一年从家里被赶了出去之后，黎刹在1892年3月前往北婆罗洲，以侦察那里是否适合建立菲律宾移民据点。他当时正与英国的贸易公司谈判，以租土地给他。黎刹在菲律宾和西班牙的朋友想要加入移民据点。在巴塞罗那经历痛苦和贫困的格拉西亚诺•哈埃纳（Graciano Lopez Jaena）已经准备好随时启程，只等待通知了。安顿钮•伦那（Antonio Luna）已经迫不及待了。而甲南描的居民只是在等待信号。如果这个计划实现的话，阿成也会搬到这个移民据点的。
但是当西班牙总督德斯布霍（Despujol）阻止了这一计划，表明这一行为是叛逆的之后，整个梦想都被破坏了。虽然偷偷地，德斯布霍总督希望黎刹回到马尼拉，这样就能逮捕他。被叛国罪的指控刺痛了，并且被给予了假的安全保证之后，黎刹感觉自己需要回家乡一趟。他写了两封告别信，一封给他的父母和一封给国民。他把两封信都交给了马奎斯医生，告诉他如果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就把信送出去。隔天，在六月中旬，他就登上了前往马尼拉的下一班船。在同一天，在香港的西班牙领事致电德斯布霍总督说：“他跳进陷阱了。”在抵达的几天后，黎刹就被逮捕了，被控走私反修士小册“可怜的修道士”，并且被流放到了拉毕丹。
黎刹留下了他的家人和数个月的幸福回忆。他为他母亲的眼睛动了手术，而她也已经能再次看见了。他的成功实践让他还清了自己的债务，并且给自己的家人贴补家用。他的父母遭遇了西班牙人苛刻的待遇，还被驱离了家园，最后在香港过上了平静的生活。当他还在香港的时候，黎刹会写信给他的朋友，告诉他们他在香港是如何比在西班牙快乐。在黎刹回到菲律宾之前，阿成目睹的是家庭团聚，不受压迫、且快乐地在一起。
历史常常忘记忠实仆人的贡献，而在这个情况下，是一个厨师加入了黎刹一家人安居乐业的生活的持续的烹饪魔法。就在六个月前，黎刹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在布鲁塞尔（Brussels）根特（Ghent）租着一间小小的房间，挨饿吃着饼干。他收紧了自己的开支，拼命地完成他第二本更具破坏性的小说《贪婪的统治》，同时还疯狂地写信给朋友借钱给他去出版。看着海湾和九龙青翠的山丘的壮丽风景，一家人在露台上吃着阿成所准备的丰富多样、可口的菜肴，这清除了他们噩梦般的几个月，滋养他，让他不知疲倦地写，并且再一次加强了他与家人的关系。在接下来黎刹生命中最后不开心的四年里，他们是需要这样的回忆的。
当索托问及对黎刹的任何最后回忆时，阿成道歉说，因为他和黎刹一家人的关系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他已经不太记得了。然而，他无法忘记的是，黎刹是一个非常好的雇主。当他后来听说黎刹被枪决的事时，阿成哭了，就像当初他父亲过世那样。
“他是一个好人，”这是阿成最后说的话。
当黎刹一家人最终回到马尼拉的时候，阿成搬到了巴萨家，并在那里工作了21年。他对老巴萨和他的孩子们致以了崇高的敬意。
我们从他的家人、朋友们、支持者们以及甚至是批评者们认识到了黎刹的个人素质。能够从一个为我们民族英雄工作过的人，听到他个人观察的意见是很罕见的。阿成的证词，在一百多年前，从一个独特的角度，肯定了黎刹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