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像种田剧，《惜花芷》走出“上扬曲线”的创作密码 | 专访鄢蓓

作者| 糖炒山楂
相比古装剧流行的“高热开局”，《惜花芷》显得“慢热”了一些。
开播半月、剧情近三分之二，该剧在优酷站内热度破万；并于同日登顶灯塔全网正片播放量榜单。此后则势头高涨，不仅连续多日稳住TOP1的位置，还拿下了四月剧集集均播放TOP1。在云合评级中，这部剧也实现了从首播的A级到S级、最终达到S+的“升级”。
从三四月“大流量”剧夹击下的“不被看好”，到稳扎稳打走出的上扬曲线，《惜花芷》是许多剧粉心中的“逆袭本体”。而作为“芷争朝惜”的忠实观众，娱乐独角兽太懂这条曲线背后的“含金量”了：过硬的剧情实力和人物塑造能力。


微博等社交平台上，我们也能够发现各种持续为《惜花芷》奔走的“自来水”。有人点赞男女主的“智性恋”：不强行撒糖或腻歪在一起，只是在各自的事业之余抽空谈谈恋爱；爱情带来的人物塌房在这里完全不存在，且主打一个“反套路”，抄家、掉马甲、被杖责，观众预测的“追妻火葬场”一个没有。
有人为剧中的群像塑造拍案叫绝，甚至于不少观众喊话为祖母与祖父的爱情线、祖母与太后的闺蜜线、四叔和四婶的爱情线“单开剧本”……看多了配角掀桌的戏码，这样全员上桌的群像戏真是格外清爽好看。当然也有人在商业和权谋汇聚的高能现场将“封神”刷满弹幕，有人则爱上了剧中的东方美学古韵生香……
这便是《惜花芷》的可贵之处：我们无需用一个所谓的概念去框定它，落魄千金崛起、宅斗种田流、亦或是更常见的古偶爱情、权谋斗争，都只是其中一面，它更多是在以一种娓娓道来的姿态讲故事，每个人、每件事、甚至是每一个场景道具都在故事里，而其他的，交给观众。
“熟人局”破题，如何讲好一个纷繁复杂的大故事？
大概是在三年前，鄢蓓第一次看到《惜花芷》小说，制片人的敏锐嗅觉让她立刻做出判断：故事基底很不错、人性底色和群像很出色；作为家宅戏也有自己的新意，不是你死我活的传统宅斗，而是“虽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但也在困难时互相支持，能够拧成一股绳将自己从旋涡中拯救出来”。
《惜花芷》的故事是典型的“天崩开局”：清贵门庭一朝被抄家，男性被流放，只留下满门妇孺，生计都成为问题。如何走出抄家后的困境，是电视剧最重要的看点。但现实的困难是：原著的设定中女主花芷乃是穿越而来，也奠定了全文爽文大女主的基调，但在影视化中则要规避这点。
剧版开篇增加了略显戏剧性的一幕：少年花芷在海浪颠簸中爬上船帆将帆降了下来。这样的设定，不只是让人物高光出场，更重要的铺陈了她的成长环境、凸显人物性格，也为她之后带领花家走出困境奠定了基础：从小跟随祖父游历四方，她的见识阅历和知识储备，都决定了她不同于寻常闺中女子。


这显然只是《惜花芷》影视化最小的一次考验，真正的困难在于：这个故事并不好讲，尤其是多线并行的叙事结构、纷繁复杂的人物关系和情感。鄢蓓瞄准了曾经合作过《长歌行》的导演朱锐斌、编剧何妨。
“我需要一个优秀的灵魂人物去把这个故事讲好”，虽然市场对朱锐斌导演的认知主要是仙侠题材，但鄢蓓看中的却是他在讲故事和讲情感上的能力之登峰造极。她也相信在面对一部此前未接触过的类型题材时，导演会投入更多的热情和更大的兴趣去把它拍好。
至于编剧何妨，《长歌行》之后，鄢蓓一直在寻求与其再次合作的可能性，“一般看到我们自己觉得还不错的书，都会拿给她看看，问她是否有兴趣”，《惜花芷》则让双方一拍即合。
剧中“封神”的一幕，便能直观窥见这组搭档的厉害之处。楼下是花家和白掌柜争夺酒楼管理权的对决，楼上是顾晏惜和宪王的对峙，真正让氛围感拉满的是这是一场“双父子”对决，主厨代表是拂冬和曾经抛弃自己的父亲，宪王夺权针对的是身为皇帝的父亲，一句“做爹的输了，我才高兴”，说的是别人也是自己。
鄢蓓也在剧播后与编剧何妨复盘了这一段戏的“完成”。从剧本创作来讲，这一场景至少进行了三集的铺垫，包括六皇子的线、拂冬和父亲的线、顾晏惜和皇帝的线、顾晏惜和宪王的线，包括花芷和白掌柜的线、花芷和顾晏惜的线，都在前期稳步推进，而当一切汇聚在一起时，才会迎来这样的剧情高潮。


导演同样功不可没。不仅是紧张的氛围感拿捏，镜头的转换堪称丝滑：楼下的“磨刀霍霍”转向楼上的一触即发，拂冬干净利落的刀法无缝衔接到七宿司清理宪王人马打扫现场，借用剧中人的说法便是“高手过招，刀光剑影”，又是一句隐喻。据鄢蓓介绍，其中细节和道具也都是导演提前做了设计和准备的。
当然一部剧只有高光场面可不够，最根本的还是如何讲好故事。将剧中的朝堂线、商业线、亲情线、爱情线、种田等元素逐一摆在面前，鄢蓓给出的答案反而简单了起来：“我们的切入口是花家被抄，那大家自然就会对‘抄家的人’和‘被抄家的人’产生关注，故事的发展也就自然铺排开来了。”
“如果一开始就写朝堂权谋、写高门千金经商，观众可能无法带入，但当你真正接触到了这许多的人物，了解他们的过去和当下，当这些千千万万条线最后汇聚起来的时候，冲突也就会自然的比较极致和激烈”，这其实也解释了《惜花芷》“后发制人”的关键。
“芷争朝惜”：国产古偶CP的正确打开方式？
当顾晏惜向花芷坦诚自己凌王世子、七宿司司使的身份时，弹幕上满屏飘过“这男主长嘴了”的感慨；而面对花芷“我不恨你”的剖白，弹幕则再次被“冷静、理智”这样的名词覆盖。就这样，观众预测的追妻火葬场一个没到来。
不仅是反套路的剧情让人眼前一亮，男女主的人设同样稳稳立住、古偶“智性恋”新天花板。在鄢蓓看来，剧本创作是影视化的最前端，所以一定要考虑到剧集实际播出的时间差，考虑到大众审美的变化、对爆款套路的疲累，“不能以旧的标准去确认观众的反应”。


简单来讲，就是要“基于人物逻辑和特质去做出新的改变”。“长嘴”、有独立判断能力、也有自己独立事业线的花芷和顾晏惜，可以说完美避开了这几年古装剧男女主的人设雷区，也更符合当下观众的审美偏好，而两个人始终互相救赎、双向奔赴的感情也有别于工业糖精，充满了智性之美。
微博上亦有很多人为“芷争朝惜”的情感观点赞：“不困顿于能否在一起，而是看见对方作为独立的人的美好品质。男女之间不只是爱情，不局限于吃醋的戏码，还有尊重与欣赏。”
抛开这些“最显性的优点”，花芷和顾晏惜作为独立个体的可看性同样是极强的。花芷身上最吸引娱乐独角兽的，是她在经历的“入世”的过程：本是高门贵女，但被抄家前的她显然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她有着“我并非生来就在闺中”的视野，但也在主动“隔离”一切，拒绝与祖父之外的人有更深的情感牵绊。


当花家被抄、老弱妇孺又遭遇财物被骗，花芷才不再藏拙、挺身而出。这个过程自然是波折的：她与原来的掌权人三婶多番博弈，也因为母亲、二婶的藏钱挨了杖责……只有当牵绊越来越深，她才真正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也逐渐成为真正的花家家主、所有人心中的“底气”。
但这并不是脱离现实的爽文，花芷的成长并没有越过当时的皇权背景，尤其是近期剧情中来自皇权的“压迫”、皇帝的高高在上和不在乎转身成为落在别人头上的一把刀，也将人物成长置于更宏大的时代背景、商业场景中。当个体选择、民生艰难都摆在人物面前，成长有了更强烈的落地感、也具有了更浓郁的东方韵味。
在顾晏惜的塑造上，鄢蓓强调新意、反套路的同时，也看重人物身上“遵循人性本色的东西”。在最新播出的剧情中，顾晏惜身上的矛盾感逐渐显露，尤其是在面对从小给予了他家庭温暖的皇伯父时，纵使对方的要求违背了自己的本心，也无法彻底拒绝，只能成为他杀人的“刀”。这便是人物人性，成长也需要一个过程。


当然人物塑造的成功，离不开演员的精准演绎。鄢蓓在选择演员上有自己的方法论，她并不会特别着急去和演员聊人物，而是看重演员身上是否具有角色的特质、能否带给观众“人剧合一”的感觉。就像胡一天的话少、气质清冷，以及健身、打拳的习惯。张婧仪与花芷最契合的则是非常有主见，也会在选择的路上坚持前进。
“女性种田101”：一场“冒险”创作的胜利
《惜花芷》最好看的部分一定是落在了群像刻画上，但鄢蓓亦坦言，这是有一点“冒险”的创作。
“惯常的剧本创作一定是紧紧围绕着男女主进行的，我们的人物虽然是紧紧拧在一起的，但确确实实写了非常多的人。这对于导演和编剧都是非常考验功底的，就是如何在戏剧结构足够紧凑、戏足够好看的情况下，把每个人讲得活色生香，即使寥寥数笔也能让观众记住。”


故事的开头，《惜花芷》中花宅女眷看戏的场景，不仅让一个花团锦簇、烈火烹油的清贵世家的形象有了更直观的感受，也让所有人物悉数登场、“层级”分明、性格鲜明，被网友力赞“有红楼梦大观园的即视感”，尤其是胡杏儿饰演的三婶，更是颇有花宅版王熙凤的感觉。
随着故事推进、越来越多的人物登场，便真切考验剧组在群像刻画上的能力。摆在第一位的，便是精准抓住人物性格特质，打造鲜活的、而非脸谱化的人物。


一门妇孺，祖母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成为众人心中的定海神针，尽显高门贵女的阅历和眼界；花芷母亲胆小怕事、以夫为纲，甚至在抄家之初选择自杀；二婶每天围绕着儿子打转，一遇到儿子的事就启动“过度防御机制”，甚至是“拎不清”；三婶出身商贾，看似八面玲珑实则内里有苦难言；四婶是温柔小意的娇娇女。
这也是为何人物悉数登场、群像镜头偏多，但观众在追剧中并未“脸盲”的关键。但若只停留在这一层面，难免沦为“工具人”。
“我们想要真正的群像戏，每一个（出现时长）或长或短的人物，我们都希望尽量去展现人物的成长、转变和高光。她可能不像主角一样是连续性的剧情，但片段式的剧情也一定是这个人在发生改变，而且是越变越好”，鄢蓓强调。简言之，第二点，群像人物也需要成长。


花芷母亲也能够在遇事后为女儿奔走，成为女儿的坚强后盾；二婶最终选择与秦姨娘和解，让儿子拥有两个母亲的疼爱；三婶与花芷之间则经历了从争夺到和解的过程；四婶坚强抚养女儿成长；包括花灵、花蓉、花琴等都在整个故事中，经历了蜕变。
电视剧还为群像人物填充了支线剧情，让人物成长更加饱满。比如祖母的爱情线和友情线。严肃的花家大家长也曾是纵马驰骋的洒脱女子，有爱上穷小子的勇气和美好、也有抛却凡尘温柔守护一段少女友谊的纯粹。而当祖父看到花芷头上簪子直接猜到祖母逝世，也让两人少年结发、相守一生的深情有了更直观的表达。


四叔和四婶的爱情线，也在四叔为女儿起名“鸢”时高甜度回应了四婶的情感。围绕着四叔的还有与花芷的亲情线，四叔在花芷出生后埋下的十八坛女儿红，让花芷“失落”的父女情有了弥补，也救花家于危急，花芷则为四叔照看了妻子女儿，并同样为花鸢埋下了十八坛女儿红。亲情在这一刻被具象、也更加“有来有往”。
第三点，老戏骨和实力派演员成就人物群像。胡杏儿的张弛有度和外放性表演，刻画了一个古装剧中颇为新颖的人物；刘佳饰演的祖母赚足了许多人的眼泪，张婧仪也坦言与她的对戏“没有演戏的感觉。她就是我的祖母，两个人就在自然而然的说一些生活中的事儿，很舒服很自然”。
“生活流”古装剧是如何炼成的？
值得注意的是，围绕着花宅展开的故事，没有传统宅斗剧中你死我活的争权夺利，反而亲切的像是我们生活中的一家老小，有吵闹拌嘴、有琐碎的鸡毛蒜皮。
所谓“生活流”古装剧，不过是一群人执着于一蔬一饭的美好，一家人吵吵闹闹的小日子，而人心会在危难时凝成一股绳，也在共富贵时生出私心，但最终都会一步步走近。这大概也是这部剧始终牵引着观众心绪的原因。
为了强化这种“生活感”，《惜花芷》还在制作上下足了功夫。最典型的，以剧中花家妇孺为主线，从花团锦簇的高门显贵、到被抄家后落魄求生存、再到后来的商贾起家，这其中的诸多变化也需要在制作中被展现。


服装造型上，花芷的性格决定了她常年扎着辫子、服饰也干脆利落，不似其他闺中妹妹精致讲究，其他如三婶性格张扬，服装便以明亮色调为主，二婶传统沉静，服装则以纯净淡雅为主。再比如，被抄家又惨遭“劫财”的花家女眷身穿布衣、头上打着布包，直到随着生意渐渐有起色，身上的衣服和头饰才又逐渐多了起来。


场景道具上，刚出场的花宅从亭台楼阁、雕龙画栋都极为考究；抄家后居住的紫篁居、祖母的避暑之地，是城郊依山傍水的所在，过堂风呼呼吹过的凉亭即视感，在繁盛时的盛夏是避暑休闲场所，在落魄后的寒冷天气里则显得凄凉。后来搬到的新花宅，则是两者的过渡阶段，规模建筑都比不得老花宅。
据鄢蓓透露，紫篁居乃是剧组耗时四个月实景搭建而成，主要是考虑到横店以宫廷制式、世家大宅建筑为主，很难精准凸显人物被抄家后的状态。


“生活流”的落地，还在于如何去“还原”一个贴近时代背景的真实生活场景。据了解，剧中的道具包括灯笼制式纹样、茶具、瓷具等，都是根据古书、古画的记录去制作；妇人头上的发髻、发钗、绒花亦是参照了宋代背景、在查询了大量历史资料后制作的，其中还包括了一些非遗传承。
在最新播出的剧情中，沈二郎在沈家被抄后来到止名楼打工，他身上所穿的跑堂服饰、头顶帽子的花样，也都是还原了当时相应行业的穿着特色后制作而成。而这些也是美术、造型老师从剧本创作初期就开始筹备的，据鄢蓓介绍全剧仅主角的服装就多达六百套。


至此，我们也能够窥见《惜花芷》的一些内容突围之道：无论是讲故事、人物塑造、还是群像塑造、东方美学，这部剧都在以“双线”方式推进，简言之既能以高光时刻、巧妙设定等给到观众以惊喜感，又能够始终坚守本心，踏踏实实精心打磨，用好故事、好情感、好人物留住观众。
毕竟谁能拒绝充满惊喜感的好故事呢？这个春天，不仅是花芷、顾晏惜等人物穿透文字成为更加生动的影视形象，《惜花芷》也为无数观众带来了一场沉浸式好戏，而那些娓娓道来的生活真理、关于亲情爱情的思辨、关于人生目标如何践行的思考，也都将缓缓化为追剧观众的精神能量，润物无声。
最后，立足市场，《惜花芷》以内容逆袭成功的路径，也将再度提振市场信心，让那些坚持做好故事、好内容的人更加坚定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