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中国行丨古装经商“公路片”如何落地？《珠帘玉幕》历史顾问曹建墩揭秘幕后

半岛全媒体记者　王悦
古装传奇剧《珠帘玉幕》在优酷开播以来，通过女主角的经商故事，演绎了中国古代珠宝行业从生产、物流到营销各个环节的运作，描绘了中国古代商业世界画卷。从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始发港口广西合浦开始，到广东广州，再到陆上丝绸之路重要通道的河西走廊，足迹遍及中国古代丝绸之路。剧集“真实感”的来源，是背后大量的历史考据。近日，该剧的历史顾问、河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曹建墩接受了半岛全媒体记者的采访，揭秘让古代经商“公路片”落地之道。


呈现唐代丝绸之路考究详细
记者：《珠帘玉幕》带着观众遍历中国古代丝绸之路：从海上丝绸之路(合浦、广州)到陆上丝绸之路(河西走廊)，开启古代经商“公路片”。在展现中国古代丝绸之路方面，您做了哪些考据，参考了哪些史料，以让经商剧情更加真实，落地？
曹建墩：本剧参考了严耕望《唐代交通图考》以及张星烺《中西交通史料汇编》、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以及相关的研究成果，对唐代丝绸之路做了详细的考证。
剧中，广西合浦(南珠产地)到长安路线，按照唐代的交通路线进行了规划。唐代运输以水路为主，水运相对安全，方便，官员升迁，拖家带口的，细软众多，就会首选船运。特别是大批漕粮和大型军械的输运，更非水路不可。此外，关于本剧的交通问题，我们对剧中的出行方式和行程时间长短，大致也做了估算，比如走陆路，大概一天60里，再结合路途的距离，大致可以推算行程天数；水路的话，考虑顺水还是逆水、水文等综合因素，稍微慢些，大概50里一天，那么本剧中的水路日程大致也可以推算出来。此外，骑马或者马车，综合各种因素，大概一天80里，也大致可以推算。


记者：该剧展现了扬州作为隋唐时期时尚都市，更是全国贸易集散地，有着丰富的生活场景，商品经济高度发展，商业活动繁荣昌盛。在这方面，您做了哪些考据？
曹建墩：在这方面，主要是配合剧情需要，对扬州的城市布局以及建筑场景等做了考证。其中参考了《唐两京城坊考》《唐风建筑营造》以及一些扬州考古发掘资料，大致对扬州的布局做了考证。
比如，扬州城在城市布局和里坊制度上模仿了唐洛阳城，但是扬州城属于商业城市，与长安、洛阳两京的政治城市不同，但在里坊制度上并不严格照搬两京规制。洛阳城里坊呈方形，坊周设墙，开四门，坊内设十字街，将坊分割为四块，每块内再设十字小街，构成更小的区域。扬州城里坊面积较小，每坊大小可以确定为长方形，东西宽600米，南北长330米，未发现坊墙和大小十字街。另外，从文献上看，扬州城似乎不设置夜禁，这也是导致文人骚客喜欢“下扬州”的一个原因。因此，本剧中的人物晚上出场活动，就很正常。
历史上繁华的扬州城，即今扬州市老城区——广陵区。唐太宗贞观元年(627年)，分全国为10道，扬州属淮南道。玄宗天宝元年(742年)，改扬州为广陵郡。肃宗乾元元年(758年)，广陵郡复改扬州。
关于扬州城的建筑与布局，本剧参考了一些古建资料与壁画资料，对唐代建筑的风格与样式进行了考证，力求在剧中最大程度地体现出唐代建筑的风格。
唐代的扬州可以算得上全国商贸重要的集散地，是全国性的商业大都市。唐代，除了两京长安和洛阳，扬州和广州，是最重要的两个商业城市，原因是他们处于重要的水运位置。扬州是海运和运河的重要港口，广州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港口。


潜水采捞法令很多采珠人命丧大海
记者：该剧展现了合浦珠场真实的经营状态，采珠奴集聚在一个孤岛上，为了采珠，深潜入海，让观众感受到采珠的不易。这部分剧情，您做了哪些考据？
曹建墩：关于南珠（合浦）的采珠方面，我们查阅了很多历史资料，比如晋代刘歆期所著的《交州记》、唐人刘恂所撰的《岭表录异》、南宋范成大所编的《桂海虞衡志》、明代宋应星《天工开物》等历史资料，对古代采珠人的相关衣服、采珠方式、采珠用具等做了详细的考证，并在剧中有所呈现。
比如，本剧对古代采珠方式做了呈现。明代《天工开物》记载在珠池釆珠的几种改良方法：扬帆采珠法、竹耙沉底釆珠法、没水采珠法等。
古代原始的采珠方法是潜水采捞法，就是有采珠人下水进行采摘。这是一种相当危险的采珠方式。
古代的采珠船，是一种特制的木船，像渔船那样以风帆作动力，但船尾是平的，状若梭子。采珠船的船头和船尾都是圆的。采珠船上必备的工具有绳子、陶缸、草荐、木桶、木盆、竹篓、采珠刀等等。
采珠船航行到珠池海面时，船上的采珠人便分成两组，有分工、有合作地开始了海上作业。年轻力壮的一组人潜入海底采珠，这组人先用长绳缚住腰，一手携带竹篓、一手持采珠刀，入海前深呼吸，憋足一口气，潜入海底睁大眼睛寻找珠贝，拾到的珠贝放到竹篮里，如遇到一些吸附在礁石上的珠贝，并且很难用手捡拾，就用采珠刀割断珠贝在礁石上的附着物，再拾入到竹篮里。待憋不住气时，采珠人便摇动身上的绳子，告诉海面上的人拉绳子。船上负责拉绳子的人一般为岁数较大且采珠经验非常丰富的长者，一看到绳子在晃动，便迅速拉起绳子，将采珠人拉出水面，让采珠人换气，并从采珠人手中接过竹篮，然后把采集到的珠贝放到装有海水的陶瓷罐里先养着。潜水采捞法非常危险，很多采珠人为此丧命于大海中。


记者：该剧展现了中国古代的珠宝文化，从白珠宝到彩色珠宝；从珍珠到琉璃、玉石；从平雕工艺到圆雕工艺……在珠宝文化方面，您做了哪些考据，参考了哪些史料，让相关剧情更真实？
曹建墩：本剧中的珠宝主要参考了大量的考古材料，比如李静训墓、何家村出土的文物以及《中国古代首饰史》等研究成果。剧中的珠宝，都严格按照唐代的名称和样式来复原。很多参考了美国著名汉学家和语言学家薛爱华《撒马尔罕的金桃：唐代舶来品研究》一书，有的出版社书名是《唐代的外来文明》。这本书专门有一章涉及到很多珠宝方面的知识，书中对传入到大唐的珠宝做了认真的考证，本剧多有参考。
一颗珍珠售价不低于现在50万
记者：该剧展现了中国古代珠宝行业的产业链，以珍珠为例，采珠，做成首饰在珠宝行销售……为了构建一个真实的商业世界，您做了哪些研究？
曹建墩：第一，关于南珠以及相关珠宝的价格销售方面，本剧对唐代各个时期的物价水平做了详细的研究，参考了相关方面的研究，如《唐代农产品价格问题研究》等论著。同时对唐代各时期的官员收入状况也做了考察，便于比较。本剧中的珠宝的价格，都是经过大致核算来的，基本都比较符合常理，其中考虑到很多因素，比如珍珠的价格，唐代各时期的通货膨胀情况，唐代官员收入等情况，综合考虑后，大致估算出唐代合浦南珠的一般价格以及非常珍贵的南珠价格。


关于唐代珍珠价格，文献记载不详细，大致可以参考宋代。北宋仁宗时期的1000贯钱，相当于今天人民币约507000元，而在宋徽宗登基后，迅速缩水到约118000元。一斤珍珠600多贯，约合如今42万元。昂贵的珍珠，1颗北珠(东北松花江下游及支流产的珍珠)就值1000贯，大约50万元。南珠更贵。那么推测唐代的南珠价格，基本上考虑各种经济因素，一般的应不低于50万元。更好的上等南珠，价格更高。
第二，关于剧中的商业拍卖活动。据哈佛大学杨联陞教授研究，中国最早的拍卖活动在魏晋寺院中就已出现。到了唐朝初年，寺院中流行“唱衣”做法，类似于现在的拍卖，也就是这个时期出现了“拍卖”这个新词。唐高祖武德九年有道宣法师抨击在寺院中进行拍卖有悖佛门戒律的记载。宋代《释氏要览》也提到此类批评。市井商贩通常将衣物展示出来的同时也会唱出衣物的性质、价格等信息以引人注意，这叫“唱故衣”，《东京梦华录》里就有这样的称谓。
第三，唐代的商品经济发达，长安城内东西市内有很多商户。剧中对唐代的商业活动也根据历史记载做了一定的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