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剧偷梗晋江”背后：被虹吸的韩国市场

文｜11‍‍‍‍‍‍‍‍‍‍‍‍‍‍‍‍‍‍‍‍‍‍‍‍‍‍‍‍‍‍‍‍‍‍‍‍‍
现在的韩剧“古早晋江味”真的很重。
最近Netflix上线的韩剧《现在拨打的电话》再度燃起热潮。根据FlixPatrol数据显示，剧集上线两周内便在Netflix“TV Show”类别全球排行榜中名列第三，在韩国、新加坡、越南、泰国等“电视节目”类别中也位居榜首。


但是这部反响不错的韩剧，到了国内却被贴上了“晋江”的标签。不少中国观众发现片中的“替嫁”“哑女”“霸总”梗早已是晋江小说中司空见惯的桥段，也有人认为《现在拨打的电话》与如今盛行的短剧并无太大差别。


回想近几年的韩剧，《现在拨打的电话》的晋江化并非个例。Netflix等外资平台的文化入侵导致韩剧辉煌不再，它们的“中国化”、“美剧化”似乎越来越明显，反而与本土特色渐行渐远。
韩剧正在变“晋江”
说《现在拨打的电话》非常“晋江”，一点不冤枉，这部剧的设定确实充满了浓浓的古早晋江味。
这部韩剧讲述了一对政治联姻三年却毫无交流的“契约婚姻夫妇”，因女主意外获得绑架犯的恐吓电话后，在悬疑事件中逐渐认识到对彼此的真实感情的爱情故事。
男主白司言是冷酷无情的青瓦台发言人，女主是因意外患上失语症的报社集团二女儿洪熙珠。剧中真正让中国网友眼熟的是“替嫁”情节和“哑女”设定，光是在晋江按文章标题搜索“替嫁”二字就出现了760个检索结果，“哑女”则有101条检索结果，更不用提剧中的“霸道总裁”“青梅竹马”等等设定。
“替嫁”文学香就香在主角cp的“先婚后爱”，《现在拨打的电话》也是如此：男主白司言本要与大女儿进行商业联姻，最后真正的结婚对象却是小女儿洪熙珠。但所谓阴差阳错的错嫁其实是男主处心积虑安排的结果，他看似冷漠、实则超爱，可以说是这部剧的一大嗑点。


“哑女”设定的趣味则在于“爱让上位者低头”引发的化学反应，《现在拨打的电话》中的哑女其实是有苦说不出才装作“失语”，为普通“哑女”设定增加了一些刺激。根据预告来看，后期男主为爱学手语和发现女主装“哑”的情节，应该可以提前预定名场面。
客观来讲，剧情确实又土又羞耻，但上头也是真上头。当然，这部“晋江味”韩剧并非抄袭某部晋江小说，只能说文风类似。虽然也有细心的网友发现，《现在拨打的电话》的个别镜头与《以爱为营》极为相像，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相比被网友称为“苍蝇视角”的国产偶像剧镜头，它的质感确实高出许多。


不少观众认为将如此制作精良的爱情剧称为“晋江风”或是“短剧风”是一种贬低，但放眼近年来的韩剧作品可以发现，韩剧的“中国化”趋势也确实存在。
比如今年播得不错的另一部韩剧《背着善宰跑》，就因为疑似抄袭国产剧集《想见你》和《一闪一闪亮星星》的镜头、人设、剧情引发过广泛争议。
从中韩观众列举的剧情对比来看，《背着善宰跑》相比原著《明天的第一》确实多了许多原本没有的设定。比如女主穿越回过去的年龄、男主对女主的暗恋、女主的死因等等都与《一闪一闪亮星星》高度相似，而原著《明天的第一》也被国内网友发现疑似借鉴了晋江重生文《娱乐圈是我的》。


有网友表示，《背着善宰跑》出品方TVN是“出名的抄袭台”，其推出的《还魂》抄袭了《将夜》《陈情令》、《德鲁纳酒店》则抄袭了《东宫》，挪用剧情的行为早已屡见不鲜。
除情节的高度相似外，韩剧的服装、道具、元素甚至台词都在不同程度上挪用了中国文化。《造后者》最后一集首尔检察厅的海报被网友发现其实是重庆汉江，《王后伞下》里中殿自称的“本宫”为中国古装剧用词，《德鲁纳酒店》中的婚礼类似明清时期风格，《幻想恋歌》更是直接采用了中式家具、窗棂等等。


当然，也有许多剧迷认为抄袭是子虚乌有，但韩国综艺《转学者》中某位教授曾表示，韩国小说确实有在学习中国网文设定。再加上几年前韩国小说网站与阅文有过合作、横店的服化组前往韩国担任美术指导等现实情况，很难否认中国的网文风格和影视文化在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向韩国“另类”输出。
本土故事辉煌不再
抄袭风波之外，以前总是在翻拍韩剧的国产剧集也逐渐成为了韩剧的翻拍对象，《想见你》《沉默的真相》和《以家人之名》等都在韩国引发了小范围讨论。如果说翻拍是原创力缺失的无奈，那么韩剧“晋江化”“短剧化”甚至“中国化”的背后，则是本土特色表达的消逝。
纵观近几年的韩剧市场，成为全球爆款的剧集并不多，整体质量已大不如前。2024 Netflix观看次数最多的剧集”中排名第三的《眼泪女王》，虽凭借金秀贤和金智媛的神级演技成功成为本年度最火爆的韩剧，但论及剧集本身，网友小J表示“10分满分，我打8.8分，8.8分奉献给演技，不够的1.2是因为编剧她有一点二……前12集绝了，后4集也是烂绝了。”


据了解，这部韩剧剧本的创作时间为2010年，14年前又土又老的霸总、癌症、失忆、车祸放在今天来播，不能说完全拿不出手，但糊弄观众的嫌疑确实很大。
相比于以前韩流席卷全球的年代，如今韩剧只有《黑暗荣耀》《鱿鱼游戏》《超异能族》《甜蜜家园》等作品称得上出圈。然而从韩国文化的角度来看，这几部作品中也只有《黑暗荣耀》和《超异能族》称得上是有本土特色的。


《黑暗荣耀》由Hwa and Dam Pictures出品，在Netflix独家播出，主角文东恩曾遭受严重校园霸凌，于是在多年后展开了一系列复仇行动。片中的“校园霸凌”和“财阀”设定虽然在世界范围内不算独一无二，但也称得上是韩国特色文化。主角文东恩、朴妍珍与母亲的恶劣亲缘关系，以及《超异能族》中感人至深的代际关系也都是东亚文化特色。但值得注意的是，《超异能族》由Disney+出品，在一定程度上尊重了韩国话语体系。


相比之下，由Netflix出品的《鱿鱼游戏》则彻底失去了文化特色，有观众认为将片中主角替换为欧美面孔也毫无违和感。并且它在一定程度上借鉴了日本的《要听神明的话》《赌博默示录》和《弥留之国的爱丽丝》，同时无异于“场地缩小版”《饥饿游戏》，更有深谙日剧的观众认为“这些剧的祖宗都是《大逃杀》”。
同样由Netflix出品的《甜蜜家园》也是如此，它不仅因烂尾收获差评，打僵尸的剧情在欧美市场也不算少见。


总体来看，如今可以在全球范围传播的韩剧大多为Netflix、Disney+出品。国际化表达让其他国家观众更好代入，加上Netflix的高超营销手段，破圈可能大大提升。但这些韩剧越来越像美剧，也越来越失掉韩国的本土特色。
被Netflix虹吸的韩国市场
韩剧乃至韩影的没落，都和Netflix的“偷家”脱不开干系。
当年很多中国观众希望本国像韩国一样引进Netflix等“优质”外资视频平台，因为这些外资平台的作品大多更“刺激”也更“敢拍”。但看一看本土韩剧这些年来的发展，会发现外资视频平台其实一直在侵占着韩国影视市场的生意。
Netflix进入韩国后，曾让韩国制作团队振奋，因为一开始的Netflix出手还十分大方。而后，Disney+也进入韩国市场争夺资源，虽然它于2023年宣布退出，但这期间两家外资流媒体对本土市场的伤害已经不可逆。


Netflix的属性注定了它必不可能将作品分发、营销等环节交给内容制作方。洛杉矶时报一篇报道显示，《鱿鱼游戏》全球大爆后Netflix净利润近9亿，但只需支付韩国片方2140万。Netflix分红的不合理是美剧罢工的核心，也是韩国团队面对Netflix的痛点。
相当大的观众群体被抢夺，《黑暗荣耀》《鱿鱼游戏》《超异能族》《甜蜜家园》等作品不断收割着全球观众的注意力。Netflix 2024年第二季度报告指出，目前公司在亚太地区拥有5030万用户，成为该公司全球第三大用户群。被外资喂饱了的演员不愿接本土剧本、导演不愿拍本土作品，韩国剧集市场呈现出被Netflix“虹吸”的现象。
回归到内容本身，正是资源侵占和人才流失，让韩国本就不算浓厚的历史文化体系进一步失声。
被称为“2024最好的韩国电影”的《首尔之春》聚焦于韩国1979年的“双十二事件”，以时代映照和历史回顾为人称道。但反观韩国今年其他的影视作品，《破墓》中的汉字纹脸算是文化挪用，各类灾难电影也毫无新意。就拿亲缘关系和代际关系为例，许多本地影视作品的表达还不如Netflix和A24出品的《怒呛人生》来得痛快。


近年来韩剧的“中国化”可以看作是一种自救，哪怕这些作品依旧在固执地进行文化挪用……当然，作为一生爱吸取经验的东亚人来说，韩国市场过于依赖外资导致的竭泽而渔，对任何国家的影视市场都是一种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