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经济学者的“菲常”之旅

作者：沈凌（原载证券时报）

对发展中国家而言，保持一个合适规模的政府，以及一个有效运作的政府，是发展的关键。

2016年1月，我第二次到菲律宾度假。

这是一个神奇的国家。在上世纪60-70年代，它还是中国老百姓羡慕的对象，人均GDP是中国大陆的三倍左右，比韩国还要富。但是现在，它的经济水平依旧停留在我们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水平，人均GDP是我们的1/3，更不要说和韩国这些发达国家去对比了。

对于大部分中国游客来讲，对菲律宾的认识仅仅停留在长滩。因为那里是菲律宾最拿得出手的旅游目的地，建设比较成熟。不过这几年，国内越来越多的自助游游客，也开始关注一些其它不那么热门的地方，比如宿务、巴拉望。一旦你去了这些地方，可以说才真的了解了菲律宾。

巴拉望的科隆（不是德国的科隆，英文Coron）就是这么一个地方。感谢廉价航空开通了到这个偏远渔村的航线，让中国大陆的游客亦可以通过6-7个小时的航程抵达这里。我在这里住了八天。除了惊讶于海底绚烂夺目的珊瑚世界，就是对这里的低水平基础设施目瞪口呆。

习惯于高大伟岸的机场和火车站的中国游客，或许难以想象一个铁皮屋顶的机场候机楼以及通向候机楼的坑坑洼洼的羊肠小道。就这还得收100P的机场建设费。

抵达科隆小镇，所有游客都会想象一个美丽的海滨广场和洁白沙滩。虽说没有沙滩是自然界的先天条件所限，但是把所有游客都需要天天使用的游轮码头修得干净漂亮一点，或许是中国游客的第一个反应吧？但是这里的码头没有供游客上下的台阶，我眼见得大伙儿在20厘米宽的木板上跳上跳下，一个不小心，就有人跌落下去；更加奇妙的是，这个宽阔的大码头东边是一个菜市场，照例铁皮屋顶，污水横流，西边是一小块水泥地面的市政广场，中间留出一大块空地，什么也没有，“嘟嘟车”开过扬起红土，点缀在蓝天碧海之间。

像这些基础设施的落后，制约了当地经济的发展。机场道路码头广场，这些都不是个人能够生产的商品，需要政府出面提供的公共物品。而科隆美丽的海底世界，作为吸引全世界游客的旅游名片，也需要政府制定合理的保护机制，否则，一旦游客增加，破坏在所难免。在世界旅游市场上，科隆提供的旅游商品实际上是一个复合品：它应该是由私人提供的旅馆饭店和渔船加上政府提供的公共设施和规章制度组合在一起构成的“科隆海底世界”。而这两种组成构件互相制约互相促进，缺一不可。

对照中国和菲律宾，相较而言，中国政府的执行力远高于菲律宾。我们现在甚至于担心政府是不是干得过头了？我们的马路是不是太宽了？我们的机场是不是太豪华了？我们的市政广场是不是太大了？而这些公共基础设施的过度投入都是我们企业负担过重的最终来源。毕竟，政府本身并不是资源的提供者，它需要通过征税为公共物品买单。所以，对发展中国家而言，保持一个合适规模的政府，以及一个有效运作的政府，是发展的关键。

政府一方面需要为私人交易提供制度保障，促进而不是抑制私人的交易；另外一方面，政府也有私人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那就是提供和经济发展相适应的公共物品。而对于囊中羞涩的发展中国家政府而言，如何把有限的财政收入配置到经济发展最需要的部门中去，却不是一个“公共物品”问题，而是一个经营城市的效率问题，它的逻辑其实和私人企业家经营企业所需要遵循的规律是类似的。这方面，中国政府积累了大量的经验和教训，或许是“一带一路”政策中值得向外推销的软文化之一。

（作者系德国波恩大学经济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