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人集体转籍与菲中建交背后的故事（二）

作者：Filomeno V. Aguilar Jr. （原载于《商报》）

此外，担任总参谋长的罗密欧．伊斯彬诺将军（Gen. Romeo Espino）也提出了他的意见，前菲律滨驻台湾大使纳西索．蓝慕斯也是如此。这三位先生都表示，如果菲律滨与社会主义国家建立外交关系，那么它应该先与苏联和东欧建立。由于考虑到中国与菲律滨近在咫尺，推迟与中国建立外交关系是谨慎的，以及它可能会影响国内的华人。

当时移民局估计国内有超过12.5万名逾期居留的华侨。菲律滨长期与台湾（又称为中华民国）建立外交关系。在伊比迪奥．基仁诺（Elpidio Quirino）担任总统期间，台湾被允许监管，监督和管理国内所有的华侨学校。台湾派出自己的教师和使用自己的教科书，并设计了这些华侨学校的课程。当然，菲律滨的大多数华侨学校都在传播反共教义。这三份备忘录提出的另一个反对意见是怀疑和担心，一旦菲律滨与中国建立外交关系，菲律滨的华侨学校将被用来向华侨灌输共产主义。

菲：菲律滨华侨的国籍也与台湾捆绑在一起。

林：菲律滨的华人别无他选，只能成为台湾或中华民国公民，除非他们通过艰难又昂贵的归化入籍程序。菲律滨与台湾的外交关系对本地出生的菲籍人士的公民身份产生严重的影响。台湾国籍法规定任何嫁给台湾公民的女性会自动成为一名台湾公民。我妻子欧罗拉．罗哈斯——林因为和我这个台湾公民结婚而失去她的菲律滨国籍。
菲：反对与中国建交是否提出了中国可能派遣间谍并将华人当成第五纵队的可能性？

林：正是由于对共产主义间谍的恐惧，军方强烈反对与中国建立外交关系，萨尔瓦多．洛佩斯和菲华商联总会的态度也是如此，他们的许多领导人都是亲国民党和坚定的反共人士。 我知道，因为我的父亲是国民党拉牛坂支部的党员，这意味着台湾对菲律滨华人的影响很大。 备忘录的作者还指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本人在菲律滨利用日本居民作为日本帝国军的间谍。他们声称，如果我们与中国建立外交关系，就会发生类似的情况。

马科斯并不完全被这三份备忘录说服，并在寻求其他意见。那时我在菲律滨国立大学亚洲中心教授当代中国课程，这个课程吸引了很多学生，显然是受到了军方的监控。关于菲大所开的有关中华人民共和国课程的信息，传到了马拉干鄢宫，这就是亚历罕洛．美楚就如何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外交关系奠定基础的方式向我谘询。最后决定开始的最佳方式是试探中国是否倾向于接受菲律滨。选择的方法是通过体育。

事实上，伊美黛．马科斯的弟弟敏咸民．罗麻礼斯（Benjamin Romualdez）希望与中国建立外交关系，并有志成为中国大使。他要求我讲授中国国情，并让我向运动员介绍中国以及他们应该如何在共产主义国家表现。这就是我们发起乒乓球和篮球外交的方式。我们派运动员到中国打友谊赛。我们的运动员受到了中国人民的热烈欢迎，好像我们从来就不是意识形态上的敌人。

与中国建立外交关系的另一个诱因是石油。中国人在东北黑龙江省的大庆油田发现了大量的石油储量；他们告诉马科斯，中国愿意以“友谊价格”向我们出售石油。这对菲律滨来说意味着很大的节省，因为中国人愿意以石油换取菲律滨的铜、椰子油、糖和其他农产品。

菲：中国需要与我们建立外交关系吗？

林：当然。在东南亚条约组织被废除后，中国希望表明她愿意与东南亚国家成为朋友的意愿。 她希望扩大她在东欧社会主义国家以外的良好关系，并扩充至东南亚，因为这是她最近的邻国和潜在的贸易伙伴。此外，中国强调，与所有海外华人都是公民的台湾不同，中华人民共和国要求全世界所有华人效忠于他们所居住的国家。中国希望避免并制止1965年在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发生的，导致数千名华人被屠杀的排华暴动。

马科斯提出的其他涉及华人效忠的问题，他们对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看法，他们的公民身份，以及政府应该如何处理国内的华侨学校。为了回答这些问题，我们进行了一项调查。

结果显示，菲律滨的大多数华人都是非政治性的，或者是彻头彻尾的反共份子；多数人不想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根据我对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如何处理类似问题的研究，我建议菲律滨政府通过教育部接管对学校课程的设计，并监督国内所有华侨学校的运作。从国民党的角度讲授的中国政治和文化课程应被删除，并加强菲律滨历史和文化的课程。我还提出，为了促进菲律滨政府对华侨学校的控制，国内的华人应该尽快入籍，因为这样可以阻止中华人民共和国利用华侨学校进行宣传。

菲：这个调查的范围有多广？

林：该调查由菲律滨高级研究中心（PCAS）进行，该中心是马科斯设立的政策研究机构，旨在帮助他制定国家政策。对各种问题进行研究，其中最重要的是我们的对外关系，特别是与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国家，与美国和东盟的关系，以及和平与安全，经济发展和替代能源问题。由于当时我一直在教授调查课程，我被指派不仅在大岷区，而且在几个省份进行调查。我们获得了农业、教育、社会工作和地方政府部门等数个政府部门的协助，这些部门的一线官员接受了菲律滨高级研究中心的培训以进行调查，确保数据的可靠性和偏差最小化。我们的调查结果显示，国内85%的华人“害怕共产党”，他们反对共产党，因为担心他们的企业和财产将被征用。在得知调查结果并同意所有华侨学校都置于菲律滨政府监督之下的建议后，马科斯决定采取措施与中国建立外交关系。

菲：您的调查是否有询问华人是否愿意成为菲律滨公民？您是否考虑过一些（可能只是一小部分）愿意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五纵队的可能性？

林：这正是反对与中国建交的人士所提出的问题之一，即华侨可能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第五纵队。我们的调查显示，大多数华人担心共产主义，那么他们怎么会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间谍呢？关于他们对菲律滨公民身份的偏好，我们没有直接提出这个问题，但他们对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其他问题及其对共产主义的看法的回答，暗示了他们当时（1974年）的偏好。我们可以得出结论，90%的被调查者更愿意成为菲律滨公民，而不是中国公民。

菲：但要获得第五纵队，你所需要的只有5%或10%的人。马科斯是否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林：不，这个问题没有考虑。除了摩解叛乱之外，马科斯当时面临的更紧迫的问题是菲共和新人民军发动的旷日持久的叛乱。他想要求中华人民共和国不要支持我国共产党领导的叛乱。 因此，与中国建立外交关系不仅会以友好价格向我们提供石油，而且还有助于削弱菲共——新人民军反叛份子的势力。

菲：我们可以回到集体转籍问题吗？为什么指令书适用于菲律滨的所有非菲律滨公民，例如包括南亚人？为什么不专注于华人？

林：或许马科斯想表明，指令书并没有将一个民族与其他民族区别开来，而是应该适用于居住在国内的所有外国人。他认为，指令书似乎是一种向所有长期在菲居住并具有良好信誉的外国人提供“人道主义关怀”的工具，认为他们应该获得菲律滨公民身份。此外，移民局的数据显示，很少有外国人符合指令书的资格，大多数是华人。1949年，在共产党军队取得胜利后，成千上万的中国人逃离了中国。许多人逃往美国，欧洲和东南亚。这是中国人大量涌入我国的开始。基仁诺总统同意接收逃离中国共产党政权的中国难民，给予他们政治庇护。 这造成了我国“中国人逾期居留”的问题。

菲：在《远东经济评论》中发表的一篇文章中，利戈贝道．狄佬（Rigoberto Tiglao）建议，为了换取集体归化转籍，“为华人提供公民身份，马科斯获得了大约1200万美元的服务费。”（狄佬的消息来源是一封标记为“私阅和机密”的信件，来自菲华商联总会理事长高祖儒。然而，高祖儒从1966年到1970年担任商总理事长，1975年的商总理事长是姚迺昆。）从你的角度来看，集体归化转籍上是否涉及大规模金钱？

林：我不知道这件事。人们应该问谁会给马科斯钱让他与中国建立外交关系？我记得当马科斯被邀请到商总发言时，他骂他们游说反对他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外交关系的政策。让我们假设马科斯想要钱，他会去参加拥有更多现金并控制菲律滨许多企业的中国国民党。国民党和商总一样非常强大，共同拥有菲律滨各地的大企业。如果马科斯想要钱，那将来自台湾及其在商总内的盟友，而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马科斯想要的是以友谊价格从中国获得石油，消灭摩解，并获得中国的保证，她不会支持我国的共产主义叛乱份子。此外，马科斯试图说服中国购买我们的农业和海产品。

菲：你是如何向马科斯总统推荐集体归化转籍是正确政策的？

林：正是通过当时的文官长亚历罕洛．美楚的调解，他在建立菲律滨高级研究中心作为马拉干鄢宫的政策研究部门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每当马科斯遇到问题或出现问题时，他都会指示美楚向菲律滨高级研究中心发送备忘录，以便对手头的问题进行研究，并从几个不同的角度和观点来审视问题。当即将开始与中国建立外交关系的时候，美楚打电话给我，让我立刻前往他在仙迷讫（San Miguel）的办公室见他。他派出了他的司机，并带来萨尔瓦多．洛佩斯，伊斯彬诺将军和纳西索．蓝慕斯撰写的三份备忘录。我被告知，马科斯需要回答他们的反对意见。

美楚给了我两天时间来撰写我的书面答覆。当我提交报告时，美楚把我带去见总统，他告诉总统说，见一见我们的中国问题专家。他将我的报告呈给马科斯阅读；之后他说，好的，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