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花椒

难得和父母待一起，午后妈妈坐在小木凳上缝补着橙子扯破的衣服，又讲起了我小时候的那些事。



一



我是偷生来的。妈妈知道怀上我后，处处小心谨慎，生怕被别人发现了。赶上那会儿生活条件不好，妈妈又黄又瘦，穿着略显宽松的衣服，也没人留意到。


差不多4个多月的时候，有一天妈妈抱着一大捆玉米秆，回家当柴火用，脚下没踩稳，一下子跌坐到了一根拴牲口的水泥柱上。一阵疼痛，等妈妈反应过来的时候，血已顺着裤腿往下淌。后来被邻居发现，叫来人，把妈妈给搀扶回了家。


妈妈以为我没了，伤心不已。又想到先前我那7个多月没留住的姐姐(某些政策原因，不再详述)，以为自己就是没女儿的命。谁知过了一个多月，感觉肚子里又有动静了。妈妈偷偷的跑去和大伯母说，大伯母说流了那么多血，生下来能活不能活还不知道，再有查这么严，能不能生下来也是问题。


妈妈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要把我生下来。白天照常和大家一块去干活，随着腹部慢慢变大，就在肚子上 勒上布条，外面再穿上宽松的衣服，就这样坚持到了我7个多月。


有天下午爸爸正在给学生上课，听另个老师说，明天乡计生办要下来检查，偷生偷怀漏掉的。慌得爸爸急忙去隔壁村找我姨，让她去家里陪我妈收拾衣服，明早去外婆家躲一躲。


晚上爸爸忙完到家，发现妈妈已经一阵阵地疼起来，好像要提前生产了。爸爸骑上自行车就去找他卫校的同学，结果人家正好在另外一家接生，过不来。给了爸爸一瓶碘伏，和一团棉纱，说等忙完了就赶过去。


等爸爸凌晨赶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迫不及待的降生了。我姨和妈妈已经剪断脐带打了结，爸爸拿回来的东西正好派上用场。可我实在是太小了，等我长大记事了，还总听大伯母说，花椒刚出生的时候还没个鞋巴掌大，哭声跟小老鼠一样。我妈说多亏了我姨，要不是我姨拎着我的小脚，在屁股上使劲拍那几下，我都哭不出声来。爸爸说我生得是时候，再晚点儿怕就保不住我了。


爸爸从此怀里多了个小棉袄，却也为此丢掉了工作。



二




我成了小黑户，7岁之前都没地。比我大点的伙伴都说我偷吃了国家的大米饭。偷没偷吃我不知道，但吃饭却差点要了我的命。那会儿妈妈身体虚，还要干活，两三个月就没了母乳。也没有奶粉，只能想办法喂我点面条和小米汤之类。也许是我本身身体就弱，不吃饿得慌，吃多一点儿，就消化不了。口吐白沫，两眼一翻就过去了。照爸爸的话说，光去卫生院，都不知道抢救多少回了。每次医生都说，哎呀，看来是活不成了。但次次在爸爸的坚持下，都又给救了回来。


隐约记得黑夜中被紧紧抱在怀里，路两旁的白杨树在不断地移动，风从身边呼呼吹过。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我三岁左右，终于迎来了我的救星。肥儿丸，就是药盒上有个胖娃娃的那种，哈哈，这可不是打广告。当我在屏幕上打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嘴里就又重现了那种味道。我从3岁吃到7岁,顿顿吃，每天吃。家里的大柜子里，除了爸爸存的报纸，就是成盒子，成盒子的堆着的肥儿丸。这个味道这辈子都忘不了了，真是把我给吃怕了。但它也彻底把我治好了，从吃上它，我再也没有翻过白眼了。


瘦弱的小女孩，在父母和亲人的呵护下，慢慢变得结实强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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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变得结实强壮起来……就喜欢吃花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