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生长的经典

图为粤语版话剧《天下第一楼》海报。
香港话剧团供图

话剧《天下第一楼》经过北京人艺近600场的演出，日渐形成了一种比较稳定、严谨的演剧模式与艺术传承方式。它依托于京城文化的雍容与厚重，也与这座城市的文化底蕴、精神气质有了艺术呈现与审美接受上的呼应。但经典的传承不是静态的，经典的呈现方式也不是单一的，尤其对于舞台艺术而言，经典的价值与光彩往往就蕴含在一次次创新中，生长在每一次新的理解、新的发现与新的呈现里。

近日，香港话剧团粤语版《天下第一楼》在全国巡演，场场座无虚席。相较于北京人艺的经典版本，粤语版导演阐释文本的方式更为开放、自如，主旨立意的开掘有了更多的普遍性、共情感，让经典走出了传统的饭庄、走出了地域的北京以及特定历史时空的范围，与更多人的生命体悟、价值追寻发生了关联。同时，突出了人物命运、生存境遇的当下感，在现实主义的风格之外，融入了富有象征意味的哲思。

作为剧中的核心角色，卢孟实以其才智、胆识以及敢于创新的勇气而成为实干家形象的典型。但在粤语版中，这个形象有了新的生长，甚至从首演版本到巡演版本还出现了明显的变化。2022年的首演版本，卢孟实离开福聚德更像是英雄的落幕，悲剧感油然而生；如今的巡演版，卢孟实多了一些释然和醒悟——人世间都是匆匆过客，无论输赢，经历了都是值得。此外，粤语版增加了剧中唯一女性角色的戏份，不仅将其名字改成了更有闽粤英气的“洛英”，还特别强化了洛英在卢孟实事业和心态转变上的作用，比如增加了两人在诀别时谈论“霸王别姬”的内容，一句“寻平处坐，向宽处行”的台词，打开了人物的格局与心境，为卢孟实最终选择离开埋下了伏笔。而在结尾处，巡演版中从满台的狼藉到对联慢慢变成灰烬，直至舞台空空如也，留下一片苍茫的全新设计，也以超脱与平和的心境传递出“没有不散的筵席”的别样况味。

粤语版《天下第一楼》没有刻意突出剧本的“京味儿”元素，而是充分考虑不同地域观众的观赏舒适度，努力寻找经典文本、传统文化与当代表达之间的平衡点，形成了独具一格的表演气质与戏剧节奏，赋予了同一个剧本完全不同的舞台样貌。比如，表现方式上，粤语版虽然也运用了戏曲的跑圆场、锣鼓点等手法，但是导演融入得很巧妙，让整个舞台场景和调度始终处于一种流动的状态，并且与人物的台词、外在行动和心理状态更为娴熟地融合在了一起，让整场演出紧凑、饱满。此外，2022年的首演版本，还能明显感觉到导演在面对经典时的小心翼翼，以及竭力协调“京味儿”与“港味儿”关系过程中留下的舞台痕迹，巡演版则显得更为自信，地域化的审美障碍正在打破，舞台处理更为简约、凝练，日益接近当代人生存境遇，让经典有了更为广袤的生长空间。

近年来，香港话剧团“北上”势头强劲，多部优秀作品的内地巡演展现了其创作实力和艺术追求。希望这种交流能持续下去，促进文化艺术的进一步交融。（徐健）

《 人民日报 》（ 2025年01月14日 20 版）